故乡是写作的源头活水——陈应松《天露湾》出版,用葡萄串起乡愁,于小处着眼大时代变迁

2022-03-17 08:35 大众报业·半岛新闻阅读 (24103) 扫描到手机

□半岛全媒体记者  孟秀丽

日前,著名作家、鲁迅文学奖得主陈应松长篇小说新作《天露湾》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以改革开放四十年为时代背景,抒写了江汉平原的农民通过奋斗实现脱贫致富的漫长而艰苦的创业史,全景再现了中国当代乡村的巨大变革历程。陈应松以写神农架系列小说蜚声文坛,这是他书写故乡的一次尝试。3月16日接受半岛全媒体记者采访时,陈应松表示,自己过去主要写神农架,写高山和森林,现在回过头来书写出生的水乡和平原,实际上是一种反哺,“重新唤起我过去的记忆,重新回到故乡,书写那一片我更加熟悉的土地,更加熟悉的乡亲。这是一种自觉的行动和应该承担的写作责任,作家是为故乡而生的。生活之树常绿,故乡永远年轻。故乡是作家们写作的源头活水,我们无法抗拒这种诱惑,我们的文字也无法抗拒这种诱惑。”

灵感来自家乡来自生活

“江南不能种葡萄,但故乡的农民种出了,种成了,种好了,而且名满全国,这个关于土地的神话,有追溯的必要和书写的意义吗?我想试试。”陈应松在小说后记中如是说。陈应松表示,这部小说的灵感来自家乡,也来自生活。陈应松的故乡湖北荆州市公安县,是被国家授予的江南葡萄第一县,有十多万亩葡萄,五六十个品种。“公安过去没有种葡萄的历史,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有几个农民尝试种葡萄,打破了长江以南不适合种葡萄的断言,改写了教科书,成为一个田野和土地的奇迹与神话,让我很有触动。”

在陈应松看来,每当夏天,田野上果实累累,万紫千红,葡萄大棚一望无边,很令人着迷和感动,于是他开始思考——农民对今天这个时代究竟意味着什么?“过去说农民是愚昧落后的,但在我的家乡,葡萄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农业产业,恰恰说明现今的农民在这个时代不仅不愚昧落后,而且比我们更加聪明和先进。时代就这样,以我们完全没有料到的速度在进步。”

陈应松2019年开始在公安县采访,历时两三个月,之前也有过采访和资料积累,于是慢慢有了写长篇小说的打算。“真正动笔是2020年,在疫情期间我开始写这个小说,写了两年。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想记录我们湖北江汉平原这四十年来改革开放的历史,葡萄产业从无到有发展的历程。葡萄只是一个背景,我就是想写一群农民,写两代农民,他们对土地的感情,他们奋勇拼搏,脱贫致富,可歌可泣的命运。”

纯粹的现实主义手法创作

陈应松记忆中的乡村,是那种日出日作、日入而息的农耕生活,土坯房,泥巴路,脸朝黄土背朝青天的、无休无止的劳作。挑粪、挖沟、锄草、插秧、割麦、扬场、堆垛、推车,没有一样不是繁重的苦力。“多年前我们感叹过,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三农问题困扰着我们,几十年,中央一号文件总是关于农业的。农业为本,本固邦宁。”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农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在2009年在荆州挂职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我突然看到,几乎一夜之间农村已经实现了机械化,这可是不得了的,农民再也不需要锄头镰刀和耕牛了,不需要除草,也不需要插秧割谷,一切交给了机械。”陈应松介绍说,牧歌时代的农耕文明成为了远去的历史,新农村是花园式的,土地平整,沟渠硬化,走到现在的农村,一栋栋漂亮的楼房,一个个现代农业庄园出现了,动辄就是几千亩的农村庄园,许多是农业院士们的基地,是国家级、省级农业示范区和产业园。土地流转以后,发生了更大的变化,连成片的塑料大棚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农作物栽培。“农民们和最先进的农作物、农产品打交道,一亩地里的产值最高的可以有几十万的纯收入。聪明的、精明的、有知识的种地人,在土地上就跟种金子一样,这样的变化真是非常的神奇。”震撼于新农村的普遍开花,陈应松感喟道:“所谓的桃源仙境真正的出现了。农业是朝阳产业,大有可为,农村前途无限。而且随着人们对生态环境保护的重视,对绿水青山的向往,对乡村的喜爱,对大自然的喜欢,农村成了我们最美丽的乡愁,最幸福的去处,成了我们灵魂的归宿。”

陈应松坦言,这本书是他写作的一个另类,一个异数,是怀着对家乡的农民崇敬和感激的心情所写,没有那些神秘魔幻,是以纯粹的、不走样的现实主义手法创作的;写的是富庶的平原水乡生活,时间跨度三四十年;这是一个真正正面书写农民形象和农村改革的小说,在写作上完全口语化、生活化、地域化,力戒知识分子腔和小说翻译腔;着力刻画人物,小说中几十个人物“各有性格,栩栩如生”。

田野调查是作家必备能力

在老家数月的田野调查中,陈应松印象最深的是家乡的农民,“我采访了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有他们自己独特的故事,我都把他们放入到我的人物中去了。比方说有的葡农把葡萄当作一种田野艺术来经营,葡萄的枝条非常漂亮,像艺术品一样。树型、穗型、果型几乎一模一样,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令人惊叹。他们声称,农业就是大地的艺术,种地能种到这样的境地,只有湖北江汉平原的农民才有可能。”葡农们让陈应松刮目相看肃然起敬,“有的葡农,紧紧盯着国外最先进的葡萄种植技术。有的农民把一个葡萄的产业做得非常之大,非常丰富,这是要有气魄和想象力的。有的将葡萄卖出一百二十块钱一斤,有的将葡萄一颗颗剪下来卖,也卖出高价。还有一个回乡种葡萄的年轻人,中国农业大学硕士毕业后返乡,他种的生态葡萄与众不同,有相当的土地情怀,这样的事情都令人非常惊讶和感动。”陈应松将这些印象深刻的故事都写进小说中,希望读者能在小说中看到每一个具有传奇性的农民的故事。

在陈应松看来,田野调查是一个作家必备的能力,“准备什么样的素材,完全要靠你深入生活的深度和广度。”陈应松喜欢在田野中、到生活中行走,他曾经说过“人是一株行走的植物”。小说中陈应松用葡萄串起乡愁,于小处着眼大时代的变迁。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也能感受到其作品中所传达出的惊喜与欢欣。“讴歌土地,赞美农民,在这部小说中,我可以用这八个字来总结我的心情。我热爱农民和土地。通过这个小说的写作,让我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和通道,所以写作真的是充满快乐的一件事。”

陈应松曾说过“所谓故乡,就是心越走越近而人越来越远的地方”,创作《天露湾》后,他将这句话修改为“所谓故乡,就是心越走越近而人越来越亲的地方”。陈应松表示,对故乡新的认知及感悟,就是用文字重新发现故乡,重新发现土地,重新发现农民。再通过故乡的书写,重新发现自己,重新发现文学,重新发现作家与故乡和土地的关系。